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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言,谢不逢缓缓笑了起来,慢慢眯了眯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。
喜悦与激动,就像身边的淡淡青烟一般,将谢不逢笼罩其中。
按照兆公公当日所说,这个“白之远”必定是神医谷的“药仆”了……
“他在永汀府里,待了大概半个月时间,共制夏二十件有余,男女老少所穿均有。在他离开之后,我等已分别派人前往那些店铺,按照他留下的图样,复制了一批夏装。”
末了赶忙补充道:“请陛下放心,我等已给那些店家,出了三倍价钱。他们肯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。”
这同样是谢不逢当初的要求。
他让守在医馆附近的士兵,将那些“行踪可疑之人”采买之物,通通照原样再买一份。
喜悦如波涛翻涌,不休不止。
“好……”谢不逢突然自案后站了起来,他笑着看向阶下之人,“将那些衣物,全部给朕拿过来。”
“是,陛下!”士兵立刻领命,转身离开了这里。
下一秒,侧殿里又只剩下了谢不逢一个人。
时至深夜,万籁俱寂。
谢不逢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大得几近冲破胸膛。
他咬着牙,走下了长阶。
此时的谢不逢坐立难安。
这不是谢不逢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收到有关神医谷的消息。
但往常药仆外出采买,大多只是些笔墨纸砚,或者吃喝之物。
这一次谢不逢终于顺着这条线索,嗅到了一点特殊的气息。
……或许那里面也会有独属于文清辞的夏装?
一点期盼如同春笋,顷刻间破土而出,疯狂生长。
停顿几秒,谢不逢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,再一次将那本小册子拿到了手中。
他迅速翻看,并在某一页停下了动作。
谢不逢到——这本小册子中写道,白之远制好夏装之后,并没有多留几日,而是即刻离开了永汀府。
……他在所住的那家医馆里,遇到了来永汀府看病的百姓!
白之远早早离开,就是为了将地方腾给他们。
谢不逢的呼吸彻底乱了。
所以说,白之远知道涟和有疠疾爆发?
他既知道,那么文清辞呢?
要是文清辞知道,他会坐视不理吗?
此时,占据谢不逢心神的情绪,竟然是恐惧。
谢不逢无比渴望见到文清辞……
但他更无法看文清辞一个人,前去冒险。
侧殿外再一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
两名士兵抬着木箱走了进来,打开箱子之后便退了出去。
谢不逢快步走到了木箱前,俯身向箱子内看去。
与刚才那名士兵说的一样,箱子内放满了男女老少的夏装。
谢不逢慢慢伸出手,从中拂过。
他的胸膛不断剧烈起伏,说是呼吸,不如说是喘息更为妥当。
此时此刻,谢不逢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木箱。
他颤着手一件件将夏装从中取了出来,直接丢在了侧殿的地板上。
……直到谢不逢看到一抹熟悉的月白,还有绣在衣摆上的玉兰。
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,打湿了玉兰,如同露珠一般挂在了那里。
谢不逢小心翼翼地将长衫,从木箱里取了出来。
是……文清辞的衣服。
谢不逢早已将他的身形,于脑海中描摹了一遍又一遍。
因此他一眼就认出,这个纤细的身量一定是做给文清辞的衣服。
“文清辞……”
谢不逢的声音,回荡在空旷的侧殿之中。
哪怕早就确信文清辞还活着,但此刻看到这件做给他的夏装,谢不逢的心还是像被细电击穿一般,忍不住地颤了起来。
——此时文清辞是否穿着与自己手上这件一样的夏装?
半晌过后,侧殿的烛火熄灭。
谢不逢带着那件夏装,回到了后院的小屋里。
他蜷缩在小小的床榻上,抱紧了这件月白的长衫,好像是通过它,在触碰另一个人的皮肤。
真丝的质地细滑、微凉,如冰泉滑过谢不逢的掌心。
他一遍一遍地描摹,忍不住想象穿着这件长衫的文清辞,是何种的模样。
夜浓如墨,一片长寂。
似乎就连夏蝉,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。
唯有太医署后院的小屋中,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喘息……
……
此时神医谷内。
文清辞趁着月色放缓脚步,离开了住处。
他的手中,还提着个装满了东西的药箱。
然而还没有等文清辞转身关门,他的背后便传来了一阵声响。
“大半夜的不睡觉,一个人出门想做什么?”
语毕,说话的人便从一旁的桑树上跳了下来,似笑非笑地向文清辞看去。
文清辞:“……”
宋君然竟然在这里守株待兔!
“没什么,”文清辞默默将药箱放到了背后,“只是睡不着觉,想要出来走走。”
宋君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好了,别给我装了。你是想趁着我睡着去永汀府对不对?”
文清辞还想狡辩两句。
但没想到,下一刻他便借着月光看到——宋君然的手里,居然也提着一个药箱,甚至不远处的地上,还放着早已打包好的行囊。
宋君然这是要……和自己一起去?
“啧,师兄还能不了解你?”宋君然上前拍了拍文清辞的肩膀,笑着对他说道,“走吧,行李竟然已经收拾好了,那便别再耽搁了。”
“今晚我们便启程,去永汀府。”
车行四五日, 文清辞和宋君然终于乘坐马车,到达了永汀府。
涟和县位于群山之中,再往前走, 便不能再乘车了。
见状,宋君然有些担忧地看向文清辞。
虽戴着帷帽看不清脸色, 但是宋君然还是从他略显虚浮的脚步判断出,文清辞的状态并不好:“先在永汀府休整一下,明日再进山。”
文清辞也没有逞强:“好。”
下马车后, 两人直接进了城内。
永汀府四周群山连绵,如幢幢黑影俯视城池,加之今日天空中有阴云最终不散, 身处其中之人只觉压抑非常。
刚进城门, 文清辞便与宋君然对视一眼,他从对方的眼瞳中, 看出了浓浓的担忧。
此时正是午后, 可是本应该热闹的长街上,却空无一人。
商户门窗紧闭,只有文清辞和宋君然的脚步声, 一遍遍回荡于耳畔。
“……照白之远所说, 直到他离开永汀府回谷的时候,这里还同往常无异, 只是医馆里住了一些从涟和县来的病患而已,”或许是周遭太过安静, 宋君然也不由压低了声音, “但前后不到十日, 永汀府却变了个样子。”
卫朝熏香盛行, 因此百姓也格外重视“气”。
到达永汀府之前, 他们便按照惯例,以层叠白纱覆住了口鼻。
宋君然的声音透过纱传来,听上去有些不真切。
但文清辞仍从他的语气中,辨出了不同寻常的紧张。
事态或许比他们原想的要严重不少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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