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饼都塞肚子裏了。在行伍里呆惯了的人,最是见不得这种磨磨唧唧的。他就问说:「饼子硬?」这么嚼不烂?
弘旺白眼翻他:「圣祖爷教导过,吃饭需得细嚼慢咽,一口二十下……」
你这是二十下吗?你这是二百下都不止。
行吧!把圣祖爷的话记住,且十倍的努力去做,你还能说他错了?
阿桂冷哼:虽然不能说你错了,可我却能去告你的状。
阿桂去告状去的时候四爷正在训人,这是位早交卷的爷,四爷的嫡亲侄子,十四家的老三弘映。这位直接在考场上睡着了,呼噜声震天的响。被兆惠给举报了。
别人还肯能顾忌这位宗室的爷们,万岁爷的亲侄子,可兆惠才不管呢。兆惠姓乌雅,他阿玛是四爷和十四爷的嫡亲表兄弟。他越是不顾忌,才越是将这层亲近的关係向老圣人的表达的很清楚。
弘映和兆惠年纪相仿,都四十多岁的人了。弘映一脸的不服,眼刀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偷着甩,四爷一脚就踹过去了,「出息了?」
弘映被他阿玛踹习惯了,一见脚过去,习惯性的就蹦走了,大有转身撒丫子跑的意思。
四爷:「……」四十多的人了,还能这么敏捷,看来平时没少被揍。这功夫没见拉下多少。
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卷子,除了第一题辎重分配这些答了之外,别的一个也没碰。
可这道题这小子很占便宜。十四当年那大将军王做的,这些能摆弄不明白?他当年的事能不跟儿孙提?这小子听了这么些年了,傻子也该教会了。
四爷把答了的卷子留下了,没答的卷子叫其拿走,「滚蛋,五日后来看结果。」
没答的卷子能拿走?
四爷白了他一眼,没搭理他。
叫拿走卷子这事,把阿桂的注意力吸引走了,忘了告状了。
坐在一边的梅文鼎眼睛闪了闪,继而慢慢的垂下头。原来出那么多题,不仅是要把学生擅长的区分开来,这带出去的没答的试题很快就会被传抄的到处都是。而那些没来考的人,在看了题目之后必然都会有些想法的。尤其是这些人要都是有差事的话,那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。还有最后一道对大清弊端的问答。以后天下的官员可得紧着皮了,真盘剥或是不作为,读书人只要来考试,就能告御状,那就太可怕了。出这道题如果出成了成例,这可比派多少监察大员都厉害。天下之人,无一不是监察官!
什么叫直达圣听?这便是了。
上位者不忌惮你议论政事,还给你途径给你舞台让你尽情的议论,这便是给堵塞的河道开了一道口子。疏比堵要好的多。
老圣人对外是不干政,不管朝堂政事。可实际上一个书院,一份考卷,一个考题,却把朝堂和天下的动向都握在手裏了。
可正在江南伪稿案这个当口,干隆看到的是:皇阿玛这个做法可监察读书人的思想动向。
这么想也没错,能科举出头的,都奔着科举去。科举出不了头,看了这边的考题,估摸着好些人都觉得他们多多少少都能答上一些。只要有办法,还都是想来试试的。而且,一年可考一次,今年没考上,明年继续,什么时候来考都不晚。他们还会闹吗?没必要了!他们宁肯花时间总结考不上这书院的经验教训,也不会花费时间在那种高危的活动上。因此,他看到的也是弊大于利的。
而从这事裏,他也悟出来一个道理:这天下别管是谁,你都得给人留活路,留往上走的路。否则,就是要生乱子的。
除了弘映这个被赶出考场的,第一个提前交卷的卷子也呈上来了。
四爷扫了一眼名字——纪昀。
哪道题答了,哪页卷子交上来,剩下的空白试卷都叫考生自己带走。
纪昀拿着卷子,在书院裏面溜溜达达的,要是不能考中,那以后想在这裏转转怕是难了。他朝后面的隐隐只露出屋脊的地方看去,据说那裏以后会是藏书阁,收囊天下之书。
可这到底能不能考中……看着手中的空白卷子,他呵呵便笑,这裏可比科举文章难多喽。
而干隆一看纪昀的字先是一赞。书院裏艺院隻凭着这一笔字就有资格入了。
此人答的不多,一个试帖诗,一个中庸里的句子,就是中规中矩的科举考题。此子答的还不错。干隆就问:「次人该是今科的举子。」
那边就有人翻出之前填写的资料来,「回万岁爷的话,此人并非举子。其母张氏宜人新丧,此子正在守孝。」
宜人?
干隆便道:「官宦子弟?」
没错,纪昀也是官宦子弟。他父亲也是举人,在户部吏部做过属官,后来又被外放云南做过知府。
干隆嘆气,怪不得皇阿玛总说现在不是世族,而是士族。
但到底是不舍其才,征询他皇阿玛的意见:「不如放艺院?」
那就放艺院呗。电视剧那都是骗人的,干隆对纪昀的评价是:本系无用腐儒,原不足具数,况伊于刑名事件素非谙悉,且目系短视……
放在书院裏两年也好,想来对他以后修四库全书总也还有些用处的吧。
在这种事上四爷不是很计较。
那边纪昀不知道他的卷子已经被御批了,这会子往出走的时候还朝弘旺笑了笑。若不是这个场合,他真想凑过去跟这位咬一口嚼无数下的仁兄好好的聊聊。
弘旺目送纪昀离开,默默的记下这个二百五。提前交卷这么随性的事,敢当着四伯的面做,实在是佩服你有这样的狗胆。他反正是要磨蹭的,第一个交卷的他不做,第二个他都不敢做。等着各个学舍陆陆续续的都有人出来了,他才把最后一点饼子塞到嘴裏,然后回考场去了。
他就奇怪刘墉为何不交卷,结果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,刘墉那最后一道题答的剩下两行空白了,应该是答完了吧。那般的洋洋洒洒,还真敢写弊端?
啧啧!这又是一个狗胆包天的!竟然敢相信弘历那喜怒无常的小人。
他整理卷子磨磨蹭蹭的,等着交卷。眼看那沙漏就要到点了,他都侧着身子准备动了,突然,刘墉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,提笔就写,字迹……目测很潦草,明显时间不够的缘故……然后那两行都没写完,前面就宣布:时间到!交卷。
考生排队出去,一个挨着一个。
刘墉这才装似慌乱的收拾卷子,然后坠在最后。
弘旺都从裏面出来了,这才反应过来:刘墉这个狗东西,故意的!他看似答题了,可前面洋洋洒洒落在卷子上的一定都是能写的。不能写的……不是人家不写,是实在没时间写了。
都说胥吏滑似油,能做官的,能把胥吏收拾利索的,这些人比油还滑溜。
此时,天已经暗沉了。秋雨轻飘飘的,往下落着,多了几分凉意。
天是冷了,但气氛却是火热的。
那读书根底好的,这会子带着点懊丧,因为他们没想到是这么多题他们不会做。
而那读书根底不好的,这会子却有些兴奋。每个人出来都带了没答的题目,那就证明考中不考中,并不会看你是不是全答了。只要有答题,就有一定的机会。
这么些人一起往出走,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,有旧日认识的,也有刚认识的。一起在一块说的不外乎是:
这道题你答了?
哎呀!答了,但没把握。
这道题要是有时间我也能答,时间还是不够。算的太繁琐,我都不好意思从前面拿稿纸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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