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节

&esp;&esp;裴莺低头看看自己肩膀，她穿的那件紫绮上襦肩上多了一处铜板大小的血痕，血的颜色比平常的要深一些，看着快干了。

&esp;&esp;裴莺转过来看霍霆山，水眸里透出点明晃晃的不满。

&esp;&esp;这人一回来就毁她一条裙子。

&esp;&esp;霍霆山却笑得毫无愧色：“那蓝巾贼首的老巢已被我拿下，长平郡那处宝物多得是，到时再赔夫人裙子。”

&esp;&esp;裴莺先说不用。

&esp;&esp;一条裙子罢了，她难不成真和他计较？

&esp;&esp;而后裴莺又道：“将军您且去忙吧，我和息女先回营帐。”

&esp;&esp;包括陈渊在内，周围的幽州兵眼里都有或多或少的震惊。

&esp;&esp;裴夫人这是在赶大将军？

&esp;&esp;且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儿？

&esp;&esp;再看被赶的那人，面上竟不见有怒色：“再过两个时辰才会启程进城，夫人可去小憩片刻。”

&esp;&esp;陈渊身后的幽州小兵丁牛，偷偷和同小队的李吉祥对了个眼神。

&esp;&esp;前者得意，后者眼露佩服。

&esp;&esp;丁牛：我就说这位裴夫人多半是先帝的沧海遗珠，你竟还质疑我？如今瞧瞧，大将军对她多不一般，被当面赶人都不怒，这不是证明是什么？

&esp;&esp;李吉祥：厉害厉害，还是兄弟你观察入微，以后再有小道消息，还请与我分享。

&esp;&esp;裴莺完全不知晓“谣郎”竟在身边，和霍霆山道别以后，她带着孟灵儿去了营帐。

&esp;&esp;两个时辰后启程，那就是四个小时了。

&esp;&esp;够她补上一觉了。

&esp;&esp;霍霆山领着人回来后，营地里剩下的“蓝巾贼”很快被清干净。

&esp;&esp;“此番来袭的并非真正的蓝巾贼，而是司州之人。陈渊，你领人将那些尸首查仔细了，务必找到司州的标识。”霍霆山吩咐道。

&esp;&esp;陈渊最初以为是真蓝巾，但看到霍霆山后，他反应过来了。

&esp;&esp;哪里会是真蓝巾，蓝巾贼的老巢都破了，逃命尚且来不及，又如何会锲而不舍的咬着他们的后方不放。

&esp;&esp;陈渊领人去了，大概半个时辰后他回来汇报：“大将军，属下命人检查了所有尸首，但并无发现。这些人内里的服饰，乃至用的兵器，都没有司州军的痕迹。”

&esp;&esp;霍霆山从昨日早晨开始行军，晚间领军攻打长平郡，得知后方遇袭后，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，他已是一整日不眠不休了。

&esp;&esp;男人还没有卸甲，此时他站在主帐的巨型羊皮地图前，沉眸凝望着面前的地图，眼里并无一丝倦色，只有欲要大干一场的野心勃勃。

&esp;&esp;“找不到也正常，刘百泉此人有时也很是谨慎。”霍霆山淡淡道：“无妨，既然找不到，那就做一批出来。”

&esp;&esp;兖州军的阵亡和司州军的临阵脱逃有目共睹。

&esp;&esp;只要他将袭击幽州粮仓的蓝巾贼有些竟用司州刀的消息放出去，世人自会往本就退缩的司州军身上想。

&esp;&esp;或许会认为蓝巾贼和司州军有勾结，也或许会觉得司州急于甩掉无能的名声，要拉幽州下水当垫背。

&esp;&esp;但不管是何种，都足够幽州军出师有名了。

&esp;&esp;陈渊眼睛亮了：“唯！”

&esp;&esp;霍霆山说两个时辰后启程，确实就两个时辰后。

&esp;&esp;时间一到，大军出发。

&esp;&esp;“娘亲，我方才看到好多死人都被扔到那边去了。”孟灵儿上了车厢。

&esp;&esp;正在将橘子从袋子里放到案几碟子上的裴莺一顿，扭头看女儿，却见小姑娘仿佛只是说一个事实，脸上竟没有多少惧色。

&esp;&esp;“囡囡不怕吗？”裴莺疑惑。

&esp;&esp;孟灵儿点头又摇头：“他们都死了，不会再跑来杀我们。”

&esp;&esp;裴莺惊讶于她如今害怕的点竟是死人不会作妖，红唇张合几下，许久裴莺才低声道：“可是那是死人……”

&esp;&esp;孟灵儿不明所以的点头：“是死人没错，但娘亲，咱们之前又不是没见过。”

&esp;&esp;她不是第一次见死人，小时候就看过富商打死过逃奴。

&esp;&esp;当街打死，一棍又一棍下去，血肉模糊。

&esp;&esp;当时她做了两宿的噩梦，后面父亲告诉她，那是逃奴，按大楚律例，奴隶逃跑可斩杀。

&esp;&esp;打死逃奴的事，在她往后十多年的成长里也碰过几回，除此以外，她还看过街上斗殴斗死的。

&esp;&esp;反正不是第一次见了。

&esp;&esp;裴莺看着女儿，有一瞬说不出话。

&esp;&esp;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时代的割裂，在如今这个陌生的朝代，死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，哪怕如养在闺中的囡囡似乎也知道并习惯总会碰上那样的事。

&esp;&esp;或许这样也挺好，往后世道只会越来越乱，囡囡能处变不惊是好的。

&esp;&esp;但是在心底的最深处，裴莺却忽然觉得有点寂寞。

&esp;&esp;和现代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孟灵儿，或许是囡囡的前世，但终究不是现代人。

&esp;&esp;无人知晓她的来处，也无人会懂她对和平的习以为常，和对死人、厮杀，以及一切混乱的恐惧。

&esp;&esp;孟灵儿见裴莺脸色不太对，忙问：“娘亲，您怎么了？”

&esp;&esp;裴莺扯出一抹笑：“没什么，只是有些累罢了。”

&esp;&esp;她话音刚落，忽见卷起的帏帘侧有一道黑影，裴莺转眸过去，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玄甲。

&esp;&esp;见她发现，霍霆山干脆抬手将帏帘挂得更高些。

&esp;&esp;玄甲颜色深沉，看不出血色，但无端令人感觉森寒，孟灵儿头皮开始发麻。

&esp;&esp;但是裴莺不怕霍霆山了，这人现在在她面前就是只没牙没爪的老虎，也就看着凶而已：“将军，有何事？”

&esp;&esp;霍霆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。

&esp;&esp;不过看了几个死人，竟吓得她两个多时辰都未缓过来。

&esp;&esp;他正要说话，一抹璀耀的红芒此时闪入他眼中，霍霆山微微侧头，看见那条熟悉的红宝石手链此时戴在了孟灵儿手上。

&esp;&esp;男人眯了眯眼睛。

&esp;&esp;“那条手链，夫人不喜欢？”霍霆山直接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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